□方丽清
“枝间新绿一重重,小蕾深藏数点红。”说的是海棠,杏花先开七日,李花又开七日,海棠就来了。
“春日游,杏花吹满头”,李白桃夭,杳杳笑春风,都好看,可是见了海棠,还是一惊,仿佛宝黛初见,心下诧异:“好生奇怪,倒像在哪里见过一般” ,无由亲切,仿佛久别重逢。
妹妹家小区里种了五六棵海棠,这个时候,花苞累累,端端向人。半下午的时辰,微阴欲雨的天气,风慢慢刮起来。停车欲上楼,见着几树乱红,在小区正中的绿化带招摇,不由驻足。两树李花开得高高的,雪一样,簇在摇摆的枝头,大概是开足了,细碎的花瓣无风也是飘飘荡荡,何况风里,落了一地,一地的淡雪。我过去,却是为了三树海棠。
海棠花慢慢地越长越好,仿佛邻家有女初长成,绿髻朱颜,在小区一众花木里,格外打眼。梁实秋先生在北平寓中垂花门前曾种植四棵西府海棠,他说“海棠的品种繁多,以‘西府’为最胜,其姿态在‘贴梗’‘垂丝’之上”。这里的海棠应该是垂丝海棠,虽无西府海棠的盛名,三月的日子,初初绽蕾,一树的花骨朵,看的人,也是满心的欢喜。垂丝海棠不若玉兰桃杏,贴梗而生,而是一骨碌一骨碌的,七八片绿叶一丛上又六七条长长的褐色花梗,丛丛簇簇,花梗上豆子一样的花苞,胀鼓鼓的 ,或垂或立,殷红秾丽,活泼泼的,就是少女的样子,少女豆蔻。
幼时经常到大舅家去玩, 大舅家是老屋,十几家连着,大舅家在竹林边老屋的第一家。门前一个猪圈,一棵木瓜。木瓜高高秀秀,一束的,微曲的干上没多少旁逸斜枝。小娃娃们顽皮,上山下河的,可是对于木瓜也只是旁若不见。实在是那果子并不太好吃,皮厚,酸中有涩,只是闻着香香的,于是,青色的椭圆果子总能挂在枝上,可以慢慢老去,在乡下,这是极难得的事。木门后面也有白衣少年,沉静不多言,木瓜结果的时候,会摘几个下来,“采之欲遗谁”,没有谁会知道。
后来,我知道了,木瓜树又名木瓜海棠树。 我原以为我是这几年才识得海棠的,原来却是旧时相识,在这繁花的三月,它让我忆起故乡,思乡是怅惘的,却也是甜蜜的,它让我知道我是个有根的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