谈凤霞的《守护天使》(上海文艺出版社,2020年出版)是一部关注家庭教育的儿童小说。谈凤霞是著名儿童文学研究专家,以学者身份创作小说,必然会体现更多的文学自觉。据说小说主人公“我”是以她的女儿孙清越为原型,孙清越曾求学于英国剑桥圣菲利普小学,童年时代就发表过很多作品,堪称家庭教育成功的案例。所以,无论是从文学层面,还是在教育层面,这部小说都值得一读。
《守护天使》里,“我”生活在一个高知家庭,母亲是大学文学教授,父亲是大学生物学教授,不由感慨“生在博士家庭的孩子,压力就是大,因为一出生便被戏称为‘博士后’(博士的后代)”。不过,高知家庭并不天然产生良好的家庭教育,也需要父母的正确引导。小说中,谈凤霞选取了儿童“我”的视角来叙述生活,思考父母的教育。这种视角拉近了作品与儿童的距离,无限逼近儿童心理世界,更具亲和力、亲切感与可信度。
小说里没有天马行空的幻想,也没有惊险刺激的冒险,而是围绕家庭日常生活展开。美国教育家杜威提出过“教育即生活”的理念,认为最好的教育是“从生活中学习”“从经验中学习”。叶圣陶也提出过“生活即教育”的理念。意大利幼儿教育家蒙台梭利认为,儿童“通过一种天生的能力从周围的环境中吸收知识”,从而利用周围的一切来塑造自己。也许幻想、冒险能刺激儿童的想象力,但以众多细节支撑起的日常生活叙事更加重要,对于习惯的养成、世界的认知、价值的判断,具有润物无声的效果。
成长是优秀的儿童文学无法回避的主题。何为成长?“你也不一定要成为凤凰,只要是一只振翅飞翔的鸟儿就好”,这是小说中爸爸对“我”的成长寄语。儿童的成长不仅仅是身体的发育、成绩的提高、知识的丰富,更重要的是思想、心理上的成熟,人格的健全和品质的养成。小说中,“我”的成长不仅体现在日常生活中的点点细节之处,也体现在面对失忆症老人、自闭症儿童、升学压力、流浪动物这些近在身边的社会性话题中。面对这些话题,如何判断、理解与行动,则蕴含着人格塑造与精神成长的力量。奶奶因患“老年痴呆症”,记忆全部丧失。“我”和父母试图通过一系列努力延缓奶奶的病程,包括看老相册、艺术疗法、“人间烟火”式疗法等。在这个过程中,“我”也逐渐了解了出生之前家族的往事,也感悟到“每个家庭就像一棵树……我的生命不是一片风中飘荡的小叶子,而是长在一棵大树上的叶子。我的叶脉里流淌着从根部来的汁液,我的纹路里延展着一代代的生命密码”。家族往事看似历史,实际上却蕴含着家族归属感和面向未来的力量。美国埃默里大学马绍尔·杜克博士通过心理学实验发现,“那些对于家庭知道的比较多的孩子,他们的适应能力也更强,这意味着他们能够减缓压力。”
对儿童来说,爱心和责任感固然重要,但能践行爱心和责任感更加可贵,这也是一种生活能力。小说里,我因为要钱给收养的流浪狗“花花”买狗粮,遭到了妈妈的拒绝,“你揽下的事,要自己承担”,“我”只好在妈妈的建议下,和同学孔明诚一起在路边摆摊卖书和表演小提琴来筹钱买狗粮。在摆摊过程中,“我”既遇到爱心人士的慷慨相助,也遭到别人冷言冷语的不屑。面对遛狗的胖女人“骗子”“假冒”的质疑,“我”的内心里坚定出“对付诽谤的最好办法,就是不予理睬,以行动证明清白”的意志。这一段描写非常精彩,高知家庭的孩子去街头摆摊,看似匪夷所思,但这实际却是在商业社会法则中的体验与磨练,是自力更生精神的树立,也是初步了解社会、和社会交流能力的培养。
缺乏教育的儿童文学是没有意义的,直接教育的儿童文学是没有意思的。好的儿童文学,既要有意义,也要有意思,要寓教于乐,将教育像盐溶于水那样融入到小说的叙事与审美中。在阅读《守护天使》的过程中,我们既能被儿童那种充满童趣与诙谐的叙事所吸引,也能因那些或隐或现、若即若离的教育而触发思考。这很像曹文轩所说的“深阅读”的儿童文学,“愉悦来自思索、品味与琢磨之后的刹那辉煌”,“乐趣不仅仅在文本所给予的那些东西上,还在于探究过程中”。
(陈进 作者单位:安徽警官职业学院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