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天看电视，是一个文艺节目，一位老歌星在唱歌，她成名较早，现在有七十多岁了吧，看背影如同少女，但正面虽说因为平时的保养和上台前的化妆，远看比同龄人要年轻许多，但特写镜头却无法掩饰手背上的皱纹和松弛的皮肤。妻子说，脖子上的皱纹是最能说明年龄的，因为那里皮肤薄，位置重要，不可能动手术，本身又不显眼，易被人们忽视，所以多高明的化妆术也难以抚平脖子上的皱纹。老歌星因为穿着演出服，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，脖子被遮挡得严严实实。不过我后来留意生活中的一些所谓“冻龄美人”——真的，如果说她们是块玉，那么因为时间长而形成的皱纹像玉的包浆，是无法去掉的。

爱美之心，人皆有之。人人都想永远年轻，永远美丽。我不是说老年人打扮不好，我是说心态远比外表更容易年轻。看电视上的鉴宝栏目，看有无包浆以及包浆的真伪是专家们的惯用手法。包浆是指文物表面由于长时间氧化形成的氧化层，其实就是古器物经长年累月，在表面上形成的自然光泽，瓷器、木器、玉器、铜器、书画、碑拓等都有包浆。

包浆承托岁月，年代越久的东西，包浆越厚。新买的竹席，不论打磨得多么光滑都不会有包浆，但老祖母睡了五十年，竹席红亮油腻，这是伪造不出来的。在悠悠岁月中，因为灰尘、汗水的浸润，或者土埋水浸，甚至空气中射线的穿越，层层积淀，逐渐形成“时间的包浆”。它滑润陈旧，幽光沉静，告诉人们这件东西上了年纪，与新物刺目的“贼光”，浮躁的色调，干涩的肌理形成鲜明对比。

当然，包浆也可伪造，比如钱币，古钱包浆呈古铜色或黑色，真币色沉，年代越久，颜色越深，虽是极薄一层，但煮洗不会脱落。伪币是放在煤烟、油烟上熏黑，再上蜡打光，色飘色浮，开水洗刷即会原形毕露。

最难造假的是时间，我们可以坐高铁、乘飞机，很快改变空间位置，但却无法倒退或快进一秒，时间的包浆也只有时间来制造。花开花谢、叶绿叶落、春夏秋冬虽然有轮回，但在时间面前，今年是今年的花草树木，明年是明年的花草树木，一旦贴上时间的标签，它们就不一样了，至于所有生物的生老病死，更是概莫能免。同一个人，老年时的记忆不会比年轻时好，体力也不会比年轻时强，自然规律，谁也不能打破，也不怕有人会违规。我们楼上有位阿姨很想得开，八十多岁了，从不打扮，却每天拄着拐杖在小区里散步，见人就说，今天真好！

（寇俊杰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