左手夹着香烟,右手提着钢笔,袅袅的烟雾陪伴着他,在书桌的台灯下,不停地写着,写着,好像他脑中的思考,不停地顺着笔尖流淌在稿纸上。这是儿时,爸爸给我最早、最深的记忆。
多少年以后,我问过爸爸,当时都写了些什么。他告诉我,主要是工作上的事,也有一些排遣郁闷的诗文。因为小,没有机会读过爸爸的那些诗文,在那个特殊的年代,诗文全部都销毁了。这对于我们是遗憾,对爸爸又何尝不是呢?
搁笔了二十多年,爸爸退休后,重新焕发了对诗文的热爱,写出了260多万字的文稿,诗词3000多首,部分作品在《人民日报》《中华诗词》《安徽日报》等全国100多家报刊发表,收入几十部作品集,并多次在国内外获奖,还出国参加文学交流活动。一位老同事说他:“三更灯火五更鸡,也是老翁发奋时,深半未入锦罗帐,不为红装只为诗。”我也曾经戏称,老爸是我们家“归来派”诗人!
读爸爸的诗词,宛如在和爸爸面对面的交流。把阅读感受梳理成线,给我最深的就是一个爱字。在这些诗词表达中,无不闪烁爱的光焰。在他看来,因机缘的结果,把他的一生和当下的一切紧紧地维系在一起,与之相处的最好的方式,就是为爱。他深深地爱着工作和生活了60多年的地方,他爱这里的人和事,这里的土地、山川、一草一木。这些的挚爱,从他的笔端倾泻而出。
爸爸是歌颂党和崇尚先辈的人。对党的热爱,对组织的忠诚,一身正气,两袖清风,是爸爸一生矢志不渝的初心。他由衷地写道:“江有底,海连边,党恩惠万千,与时俱进福增添,创新绩满天。”爸爸对脚下土地的红色历史充满了深深的崇敬。舒传贤是皖西革命根据地主要创建人,霍山县第一任县委书记,在他诞辰100周年之际,爸爸写道:“时逢盛世悼英灵,有口皆碑赞唯宁。甘断头颅争正文,敢抛身骨显忠诚。苍天无语悲心底,大地涌泉化泪痕。血唤后人当革命,千秋万代颂舒卿。”对这些革命先辈的礼赞,折射出爸爸的世界观、人生观、价值观与之趋同,是我能够感受得到的。
爸爸是爱大自然的人。几十年里,他的足迹踏遍了工作地的山山水水。“淠水东流,大别南屏,宝地艳阳。在奇峰胜景,游人不绝;名山秀水,独特天堂。汉武登封,右任书额,佛子平湖天下扬。寻幽境,挂龙南岳庙,贡酒茶香。”这是爸爸对它的礼赞。在素有“小黄山”的铜锣寨,他吟出了:“高山峡谷铜锣秀,江北黄山独特优。怪石奇松迎客醉,鸟鸣泉涌乐殊幽。卧牛瀑布天地接,连理松望姐妹羞。神象欢欣游戏水,钟情侣石吻无休。”汉武帝敕封的南岳山是皖西名山,于右任先生为其题写门额,上世纪九十年代初,于老先生的女婿,屈武先生为此撰写长联,时任全国政协副主席、中国佛教协会会长赵朴初先生为南岳庙题写“南岳庙”。对这座名闻天下的名胜,他诗吟:“汉武封衡敕,风光誉古今。于公书庙额,屈老撰联吟。胜境冠遐迩,朴翁题庙文。偿游兼礼佛,四季客如云。”
爸爸是懂得感恩的人。爸爸出身贫农家庭,虽然贫困,家里还是省吃俭用供他读书,使他成为那个时代的文化人,也因此使他有机会参加革命。在怀念爷爷奶奶的诗中分别写道:“高风亮节处人亲,忠厚传家邻里尊。耕饱豆坊勤为本,节衣缩食苦终身”、“懿范仙游四十年,至今常诵蓼莪篇。令人最是伤心处,易箦偏逢苦转甜。”诗中对爷爷奶奶浓浓的情怀,感恩之情挥之不去。爸爸年青的时候,爷爷奶奶就去世了,我们这一辈没有享受过隔代亲的惠顾,但从爸爸的为人处世和从政经历看,家风、家教和上辈的言传身教,影响和校准了他的一生,也校准了他的后代。对家人如此,对领导和同事亦然。在怀念同事的诗中写道:“太行南下飞千里,第二故乡是霍山。革命摇篮锤国栋,将民作父数君贤。”
爸爸是善于赞美的人。赞美是蕴含在爸爸骨子里的特质。无论是家事国事天下事,凡遇大事喜事他都会赞美一番。刘邓大军挺进大别山六十周年时,他写道:“千里挥师大别山,三河抢渡敌心寒。从兹历史开新局,哭别金陵是蒋顽。” 在纪念伟大的淠史杭工程建成四十周年,他写道:“淠史杭今名世界,河山重整换新颜。惊天动地创殊绩,灌溉运输动力添。一代功臣新接老,千秋伟业永相传。辉煌越古都江堰,当代禹公洒惠然。”对大事喜事赞美的同时,他没有忘记普通人,在一首写给服务员的诗中写道:“面含微笑礼仪迎,待客盛情服务诚。宾至如家皆大喜,别时谢语赞声频。”赞美,是爸爸一生的关键词。
诗词,溯自远古,辉映现实。爸爸远去多年,但只要捧读这些诗词。我仿佛觉得,我就依偎在他身边,和他进行温暖的对话!(谢明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