□唐晓勇
无论清晨还是下午,抑或是晚上,我都无数次地看到水边垂钓者。一个小马扎,一小袋蚯蚓(鱼食),一个钓鱼竿,一顶草帽或一把顶棚伞。垂钓者神情专注地盯着水面,一动不动,夕阳下,朝阳里,一幅动人的画面。我曾无数次驻足,站在他们身后,静静地观钓,又静静地离开。
我有个朋友是钓鱼迷,经常周末一早便扛着渔竿出门了。带点干粮,在水边一坐就是一天,至于能钓多少鱼,多亦喜欢,少亦欢喜,十分享受修身养性的钓鱼生活。有时钓到半夜,甚至通宵。我很羡慕钓鱼者的闲适和静心,却因为没有亲自钓过鱼,无法真切地理解他们的内心是怎样的淡然和安静。也好奇地问过,他们靠什么信念能坚持这种连续几个、十几个小时单调枯燥的时间。答曰:“你不亲自垂钓,就无法了解钓者那种平静的等待和看鱼上钩时的喜悦,还有即将提鱼上岸时,和水里上钩的鱼拖拽过程斗争的快乐。”
我释然,原来所有有情趣的生活都是有期待和快乐的,那种快乐是不为局外人所能真切感知的。
钓鱼人大都为修身养性,寻找生活的恬静与乐趣。其实也不尽然。姜太公渭水边钓鱼是为了等待机遇,等待文王,大鹏一日乘风起,扶摇直上九万里,去成就一番伐纣大业。庄周濮水边钓鱼则纯粹是为了温饱,为了饥肠辘辘的肚子。辞去漆园小吏后,他饥一顿饱一顿,衣食没有着落。濮水边芦苇林里的草地上,庄周衣衫不整,胡子拉碴,他顾不了那么多,饥饿的火花在心里灼灼燃烧,希望的鱼浮子在他面前微微跃动。他凝视着水面上的动静,全神贯注。以至于他的身后,什么时候站着两位峨冠博带之人也不知道。他们是楚威王派来的使者,他们怕惊动濮河里上钩的鲫鱼,小声说:“先生,我们大王用千金请您做国相呢!”
庄子回过头,笑着说:“啊?千金,重利;卿相,尊位也。可你们就没有看见祭祀用的牛吗?喂养它好几年,然后给它披上有花纹的锦绣,牵到祭祀祖先的太庙去充当祭品。到了这个时候,它就想当个小猪,免受宰割,也办不到了。你们回去吧,我宁愿像乌龟一样在泥塘自寻快乐,也不受国君的约束,我一辈子不做官,让我永远自由快乐。”
“千金,重利;卿相,重位……”到现在很多人也不明白,一个衣食不保的人何以能拒绝如此厚邀。马车悻悻远去。我知道,从此楚国少了一位叫庄周的宰相,世间却多了一个立于乱世,逍遥于天地间,鄙弃荣华,人格独立,精神自由的老庄。
此两公垂钓,一个等机遇,一个等温饱,我还是喜欢悠闲安然地钓鱼。忙完紧张的开学工作,这个周末回老家,已经太阳在西了。几个好哥们正在闲聊,见到我,都很兴奋。
“晚上搞一杯?”
“搞就搞,几个月没见了。”
“还有一个多小时天才黑,不能现在就坐倒吧?”
“我们去河边钓鱼,看可能碰巧弄几条鲜鱼尝尝?”
他们几个喜欢钓鱼,我是知道的,正好我也感受一下钓鱼之乐,渔竿渔钩就在他们屋里。
“我去挖几条蚯蚓做鱼饵。”
“现在早不用那种鱼饵了,谁有空去刨地找蚯蚓?”
“那我来和面当鱼食。”
“你平时不钓鱼,OUT了。”
他们伸手拿出了渔竿,渔钩上挂了几条彩色的塑料制小鱼,一个渔竿上挂了十多个渔钩。
“这玩意能行?”我差点惊掉下巴,“没有诱人的味道,鱼会上钩?还有,一条渔线上挂这么多钩?”
“你就不懂了,这假鱼很逼真,可以吸引鱼到这边。这么多钩,挂到一条是一条。这叫跑钓钩,跑着钓鱼。”
“还有跑着钓鱼的?”我的下巴真的要掉了。
翻过大坝,就是涡河。我们来到河边,无需像以前垂钓那样先用几把粮食打位子,更不用一个板凳静静地坐下等鱼上钩,也没有观察鱼是否吃钩的鱼浮子。长长渔线往河里一甩,便开始转动滑轮收渔钩。一钩空空,再甩,还是空空。走着,换一个地方。如此反复。
不过还真能钓到鱼。在我惊异的目光中,有鱼上钩了,一条,两条。一个小时我们跑了几个地方,钓到了四五条半斤左右的鱼。晚上,我们如愿地喝上了鲜鱼汤。
只是,我对钓鱼再也不感兴趣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