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阁楼听风
来源:安徽法制报 阅读量:10000 2023-05-12 14:51:49

□罗强

中国文化里,“阁楼”属于津贴文人气度和情怀的符号。有阁楼藏书、阁楼藏娇、阁楼听风之类的说法,至于金银俗物,古人万万不会藏在阁楼这样雅致的所在。

顺着木地板的楼梯左拐右拐,上去这间不到二十平米的阁楼,茶水还未缭绕,书香却已拂来。满屋子的字画,书案上墨迹未干的垫毡,两大书柜满满的藏书。窗外市井喧嚣,室内静雅生香,仰俯之间,无不昭示着主人的文化品位和为人的心迹。

旁人让我激情赋诗,末了只念出一句:“竹阁楼台青青草,问木棉,羁客魂归否。”人过中年,我还是喜欢宋人这般浸透着人生况味的苍凉之词。

楼梯间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,一位老者戴着深度近视镜,臂膀倾斜地被一个年轻人扶着,头发似乎刚在飓风中被蹂躏过,透过厚厚镜片的眼神坚毅如刀,面部细节统一,好像定格在一瞬的胶片。我赶紧迎上去搀扶。我见过的,这位长者就是被称为“诗人中的思想家”的梁小斌先生。梁先生缓口气才坐到中间的椅子上,目不斜视,轻抚桌案,道:“视力不好了,着实麻烦。”

先生抬手取出一根香烟,我替他燃着,烟雾徐徐被吞吐。其他人找话题聊,大家还在等吴少东老师。

我毕恭毕敬地默读梁先生的《地洞笔记》,座位邻着先生。看他抽烟很轻,时不时一只手抵住脑袋,做思考的情状。偶尔插句话,先生也只说几个字,他说的每一字沉甸甸的,似乎是由心口的哪个地方扒出来的。因为视力不济吧,先生有时侧耳听大家议论,却从不转个角度看谁一眼。我知道,梁先生在思考;思考什么呢?我只能说那是我可望而不可及的领域,是某一个会说话的词语,某一种能长出翅膀的果蔬,又或者某一句他的诗歌。

交流会持续约两个小时,从始至终,梁先生都在思考。

他把这根烟掐灭,又点上一根新的,好像每根烟都能够说话,都是他关于诗歌的灵魂对话,都能成为他对这个世界最清醒的定义和解读。

八十年代关于“必须怀疑美化自我的朦胧诗的存在价值和道德价值”的诗歌观点的提出,改变了梁小斌先生的命运。而今,在这阁楼之上听先生讲课,犹如面向一座诗歌的大山,我还是保持仰望之姿。

少东老师请梁先生发言。先生没去看在座诗人的作品,只听大家报了几个题目,便畅意地说开去。先生以关切之心讲了年轻诗人的“宠物心态”和诗人本应遵从的基本的“母语心态”。先生说话的时候,沉浸在诗歌“长河落日圆”般的宏大诗写历史和体验之中,他每讲一句话,眉毛都伸展得更开阔,好像那些话早就不吐不快,好像眉眼之间的思考永在涌动,永不熄灭。

早前在桃花潭诗会上见过梁先生,他沉默居多,不善也不喜在人前谈论诗歌,所见皆是先生一人独坐,要么就是与人豪饮。这次先生待我们如门生,桃李春风,殷殷教诲。阁楼虽小,我感受到的是天高地阔,惠风和畅。

谈到海子的“金苹果的脸”,梁先生露出难得的笑容,那笑也似被事先雕刻了的,会心却有棱有角。

合影之后,本意请梁先生题个字的,没好意思开口。先生仙风道骨,诗是他通向外部世界唯一的隧道,由一堂诗歌的讲座,我们也熏染了几分仙气。在《青年诗人》编辑部的小小阁楼上,我如沐春风。